三十一
夜晚，程少商躺在床上，借着烛火的光亮细细的打量着手里的私印，脸上露出了甜蜜的微笑，子晟今日真是给了她好大的惊喜，不仅为她建了新的宅院还将身家都交给了她，他真的对她毫无保留了，不论什么事都没有隐瞒与她，她一定会努力布置好他们未来的新家，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家。
不过再想到晚上凌不疑让梁邱起传话来说这几日要准备大军出发的事宜，怕没有时间过来看望她，程少商表示理解的很，这次去寿春平乱，她阿父也是要一起去的，凌不疑早就同程少商说过，这次寿春之行他早就有所准备，也都部署好了，这次定会保护好她阿父，让她不用担忧。
一想到过几日她最在意的人就要出发去寿春平乱，程少商心里担忧的很，虽然知道他们会平安归来，可还是会担忧他们会不会受伤，毕竟刀剑无眼啊。
刚好她的手也好的差不多了，前世的那个软甲很是不错，可以贴身穿，关键时刻可以保命，可以给子晟缝制一个，盔甲就算了吧，前世那么好看的鸳鸯盔甲被人说成鸡翅膀，还笑话了好久好久，算了她还是放弃吧，免得子晟又被人嘲笑了。
还好离子晟他们出发去寿春还有几日，她定能在他出发前就将软甲缝制好的，都做过一次了，她熟练的很，也可以在顺便为阿父缝制一件，也不会耽误很久，盘算好后，程少商将私印稳妥放好后，便熄灭了烛火安睡了，她明日就要开始制作软甲了，今夜还是早些安置吧，养足精神努力战斗…
站在破旧的城楼上，程少商内心一片迷茫，她不是在家里好好的睡觉吗，怎么突然就来了这里，她环顾了下四周，发现到处都是战斗后留下的痕迹，让她明白她来到了怎样一个地方，这里好像是个战场啊…
突然她看到了前方倚靠着城墙面无表情啃食干粮的凌不疑，她心中一喜，高兴的朝他跑去，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凌不疑也会在这里，但是看到了他她心里安稳极了。
“子晟，子晟…”她大喊着朝他跑去，但是凌不疑都没有回应她一下，也没有看她一眼，依然自顾自的出神。
程少商心里疑惑的很，她不理解为什么凌不疑不回应她，她来到他身边，发现他整个人都憔悴的很，双眼无神，精神也差得很，在他身上她感觉到了沧桑，明明他还那么年轻啊。
看着这样的凌不疑她心疼的伸手去触摸他，然而奇怪的事发生了，她的手穿透了他的身体，她触摸不到他，她多次努力的尝试想要去触摸他拥抱他都不行。
这时阿飞突然出现大声喊道，“少主公，不好了，敌人又打上来了…”
凌不疑毫不迟疑的马上拿起武器带着阿飞从程少商身边走过，程少商见状连忙跟上他的步伐，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她要跟着凌不疑一起…
随着凌不疑一路走去，程少商看见了满地的尸首和冲杀而来的蛮夷，还有挺立的旗帜上那硕大的霍字，她咬了咬嘴唇，她想她大概知道了这是哪里了，这里是西北，流放霍不疑的西北，是的，自从平冤后凌不疑就将姓氏改回了霍姓，她也不知道她怎么会来了这里…
程少商站在战场上看着霍不疑不要命的冲杀敌军，身上血迹斑斑，她多次想要替他抵挡那些伤他的兵刃，但是都无济于事，不论是人还是武器都直接从她身上穿过，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霍不疑受伤，而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就这样一直看着霍不疑将敌军斩杀殆尽后精疲力竭的昏倒在战场上…
“子晟…”程少商有些崩溃的跪在他的身边，她哭着伸手想要将霍不疑抱起来，但是却无济于事，她手一遍又一遍从他的身体里穿过，她不能触碰她，她痛哭着向四周大喊，“来人啊，快来救救他，快来人啊，快来救救他啊…”
“少主公，少主公，快来人，传医官…”阿飞也注意到了倒下地上的霍不疑，连忙带着人将霍不疑抬着快步回了军营。
程少商一直陪在凌不疑身边，亲眼看着他被抬回了军营，看着他被医官救治，新伤旧伤遍布了他的身上，程少商捂着嘴不停的流着泪水，来了西北后，没想到他竟是这般的不要命了…
“唉…霍将军，也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上次的伤势还未好全，这又添新伤了，这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啊…”医官一边为霍不疑处理伤口，一边摇头叹息道。
“自少主公来到西北后，他就没日没夜的拼杀，每次冲锋陷阵他都冲在最前面，也不顾惜着自己的身体，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啊，唉…少主公的心思谁猜得透啊，若是兄长在就好了，他定能明白，可惜兄长被留在都城保护程娘子，没有一起来西北…”阿飞看着躺在床上昏迷的霍不疑叹息道，心里也很是不解少主公为什么那么拼命…
阿飞的话让哭泣的程少商感到震惊，她真的不知道霍不疑还派了他身边的梁邱起在都城保护她，难怪她一路跟来都没有看到梁邱起，原来是被霍不疑留在都城保护她了…
为霍不疑包扎好后大家便退了出去，让他好生休息，营帐内便只留下了昏迷的霍不疑和程少商。
看着躺在床上的霍不疑，程少商心疼的很，但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就这样陪着他，她跪坐在床头边上直直的盯着他，当初她同他在悬崖边时便说过若他弃她而去便绝不宽宥他，所以她当初才会那般决绝的同他退婚，并让三兄将私印也一并退回给了他，为孤城报仇为霍家报仇后的他不是应该开心吗，不应该好好活着吗，为什么要这般作践自己…
程少商就这样一直守在他的身边，看着他从昏迷到苏醒，再到又冲上战场厮杀，然后被十几个人围困用绳索刀阵困住，看着他奋力挣脱束缚，用力全力杀敌，然后昏厥在战场被阿飞带人就回大营，她的泪都快留干了，再也哭不出来了…
她一直陪着他，看着他不要命的在战场上搏杀，她呆的时间越久越能感觉到他像是在自我惩罚，让她不禁有了一个悲伤的猜测，霍不疑他是不是想战死沙场…
“子晟，你这般拼命，不爱惜自己，若你真的战死在这里，你对的起霍家吗，你要知道你现在是霍家唯一仅存的血脉…”营帐内，崔候看着霍不疑深受重伤的躺在床上，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又想起他不要命的在战场上拼杀，整个人活得冷冰冰的，实在是忍不住开口劝诫他。
“我会努力在战场上活下去的，我还没有令她放下怨恨，何来资格死…”霍不疑躺在床上轻抚着手腕上深深缠绕的少商弦，虚弱的低沉着声音说道。
大仇得报的他并未感到快意，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悲伤，他还是失去了他心爱的少商，从此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程少商在他身边将他的话听的一清二楚，红了眼眶看着他手腕上深深勒进皮肉的少商弦，她觉得阿母说的真的很对，他们两个都是那般倔强骄傲，相处起来又怎能不会让对方受伤…
正当她伤怀时，却见阿飞着急忙慌的闯了进来，来到霍不疑床榻前直接跪了下来，颤抖着声音的说道，“少主公，兄长从都城传来了消息…程娘子她…她去了…”
“什么…你说什么…”霍不疑听闻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大脑一片空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拖着重伤的身体起身大声的问道…
“少主公，节哀…程娘子重病不治已经去了…”阿飞知道程娘子对于自家少主公来说有多重要，还是残忍的将程少商重病不治的消息告诉了他…
霍不疑在得到确切答案后，突然喉咙腥甜，胸口疼痛不已，竟然悲伤过度的呕出了一滩鲜血后昏厥了过去，这可吓坏了在场的众人，崔候急的连忙唤来医官为他诊治，他没有想到这程娘子对子晟来说这般重要，情之一字真是害人不浅啊，为何有情人总是不能终成眷属，阴阳分离…
程少商看到他吐血昏厥，内心也是焦急的很，扑到他的床头在他身边大声喊道，“子晟，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一直陪着你的身边，医官，快救他，快来人救他啊…”
但不管她如何用力呼喊，也没有人能够听到她的呐喊，也看不到她眼里的焦灼和担忧悲伤，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霍不疑因为听到她逝去的噩耗而渐渐失去求生欲。
本就重伤的他现在更是命在旦夕，不管医官如何救治他，霍不疑的身体都在渐渐的虚弱起来，整个人脸色一点血色的都没有，苍白的吓人，气息也越来越微弱，整日都处于昏迷中，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好几位医官看后都摇了摇头，直呼治不好，一个求死之人便是医圣来了也无力回天啊…
整个军营都充满了悲伤，他们心里都清楚霍不疑撑不了多久了，消息传到都城时，文帝也是痛心疾首的派三皇子带着最好的医官日夜兼程的赶来西北为霍不疑诊治，但是也无济于事，他们也都束手无策…
程少商看着日渐虚弱的霍不疑，内心哀痛欲绝，看着爱人慢慢死在自己眼前原来是这般的让人痛彻心扉。
“少商…我早就后悔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少商…你慢些走…等等我可好…我要来找你了…”这是霍不疑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被趴在床头的程少商听到一清二楚。
她哭的不能自已，在他耳边不停诉说道，“霍不疑，我宽宥你了，我等你，来世我们会相逢的…”
她突然明白了，原来他竟然是这般同她在过去重逢的…
随着霍不疑的逝去，程少商周围的环境一下就漆黑一片，她害怕极了，不停在黑暗中奔跑呼喊，但是她发现自己怎么走也走不出去，就在她要崩溃的时候，一道光突然出现，并且伴随着温柔的声音不停的呼喊着她。
“少商，少商…”
她听出来了那是她心爱的人的声音，她努力的朝着光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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